《蕭旭岑談音樂》我略知人生:時代的號角– 阿奇‧謝普

蕭旭岑 2024/09/11 10:23 點閱 2210 次
Archie Shepp這張精彩至極的《我略知人生》(I Know About The Life),原本由加拿大廠牌 Sackville 發行,專注耕耘前衛爵士的Hat Hut 2003年重發(作者提供)
Archie Shepp這張精彩至極的《我略知人生》(I Know About The Life),原本由加拿大廠牌 Sackville 發行,專注耕耘前衛爵士的Hat Hut 2003年重發(作者提供)

爵士樂這樣的音樂,真的是一種獨特的存在,作為一種哲學,一種精神狀態,乃至一種人生態度,爵士樂總讓我有說不盡的感受。

三種爵士樂

以類型來說,我最喜愛的爵士樂,分別是二、三○年代的搖擺爵士樂(小編制為佳),酷派類的鋼琴三重奏,以及前衛風格的爵士樂。

前衛風格的爵士樂,真的是很過癮的東西,每次聆聽這個類型的爵士樂,就彷彿腦袋浸入冰水一樣,有種冷靜的爽感。特別是Blue Note廠牌有一些前衛風的爵士高手,他們玩的東西,不走自由爵士那種喧囂路線,而是「寧靜致遠」,這裡的寧靜不是New Age式的,而是把腦袋浸入冰水的那種寧靜。

我不喜歡聽那種聽了「腦袋會打結」的音樂,但特別喜歡「聽了腦袋會很酷」的音樂。頂級的前衛爵士樂,混合了冷靜的架構與極簡的音符,譬如鋼琴手Thierry Lang、Joona Toivanen、小號手Paolo Fresu的作品,就是這樣的東西,美國傳奇薩克斯風手阿奇‧謝普(Archie Shepp)也是。

燃燒般的力量

在前衛領域這樣類型的薩克斯風手,我最喜歡的是Sam River,但Archie Shepp本身,有著燃燒般的力量,是讓人一直很尊敬的圖騰。

歷經六○年代民權運動,以及大大小小的許多爵士樂革命,Archie Shepp始終是熾熱得發燙的名字,他的薩克斯風之聲,是捲起千堆雪與風雲的時代之聲,充滿了衝撞、勇敢、不妥協,與憤怒。他跟「蔣柯川」John Coltrane的幾次合作,有著尖錐般刺入心靈的力量,他吹起薩克斯風,其實是吹起時代的號角。

二十多年前,不管是心智上或者是聆聽音樂上,都相當年輕的我,在專注聽Archie Shepp時常常會感到困惑,甚至覺得有種無法理解的壓迫感(當然這應當是種歷程,這樣的壓迫感到了聽Sam River後,一夕之間獲得解放);然而即使如此,Archie Shepp仍然是如同巨人般存在著,John Coltrane是聖者,Sam River是使徒,Archie Shepp是巨人。

別有一番滋味

然而Archie Shepp也會老去,二十年前他為日本維納斯(Venus)公司灌錄香甜鬆軟的芭樂曲,遭西方樂評人批評(確實頗有「廉頗老矣」的不忍感)。此刻選擇回頭聽Archie Shepp在八○年代初期,于多倫多錄音間的《我略知人生》(I Know About The Life),別有一番滋味。

1981年2月11日,Archie Shepp在多倫多錄音室錄下這張唱片,選擇包括Thelonious Monk的名曲「Well You Needn’t」、「Round Midnight」,以及John Coltrane的「Giant Step」,還有自創曲「I Know About The Life」,結果已不是簡單的「精采」可以形容。

「一曲銷魂」的凍結感

演譯經典名曲,Archie Shepp在in與out之間自由穿梭,在和諧與不和諧聲響揮灑自如,他的薩克斯風聲踏著大步前進,濃郁又清爽的奇異混合,站在傳統的肩膀上,毫不猶豫對準時間的缺口揮出,直觸人心。

全張專輯最精采的,是Shepp的自創曲《I Know About The Life》,這是一首動人至極的慢板抒情曲,但Shepp的薩克斯風聲音,盈滿人生歷練與超脫,我略知人生,多少喟嘆與感受。聽畢,有著「一曲銷魂」的凍結感。

特別值得一提的,是優秀鋼琴手Ken Werner流暢適意的鋼琴聲,最頂尖的鋼琴伴奏,是能夠隨意地精準找到音樂的縫隙,適時填上讓人心弦為之一震的獨奏片段,Ken Werner為我們示範了,最優異的爵士鋼琴伴奏,可以到什麼樣的境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