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蕭旭岑談音樂》人間最偉大的音樂

蕭旭岑 2022/01/25 11:13 點閱 2493 次

古典音樂如長河星空,照亮了人類文明史。近千年無數的作品中,如果問我,人世間最偉大的音樂是什麼?我的答案肯定會是巴哈的六首《無伴奏大提琴組曲》,沒有之一。

首推巴哈無伴奏組曲

我的理由單純到近乎素樸:這是有史以來唯一,無論演奏者才具如何,技巧良窳,境界高低,甚至就算基本功不夠,只要能演奏,幾乎還是都可以讓人完整聽完的一闕作品。

換句話說,巴哈這個作品超越了演奏者的限制,或者說,音符本身的寬廣空間能把演奏者都涵蓋進去,音樂超越了一切,不管是超級大師還是路人甲,只要會演奏,就能很動聽,這樣的音樂,您說偉大不偉大?

最純粹的音樂

就連我不聽古典音樂的妻子,這也是她唯一主動喜愛且時常聆聽的古典音樂曲目。我的房間有一個專櫃,專門收藏著(連同無伴奏小提琴)上百個版本。巴哈的無伴奏作品,真是最純粹的音樂,有時我甚至會覺得,人生可以「極簡」到身邊音樂只剩巴哈無伴奏大小提琴,也已經足夠。

巴哈無伴奏大提琴組曲在音樂史上是一種傳奇,當初是當成練習曲(etude)寫就,幾百年的時間裡,完全不受重視,更遑論在音樂廳演奏。直到上世紀最偉大的大提琴家卡薩爾斯(Pablo Casals 1876-1973),13歲時無意間在舊書攤發現一份舊樂譜,一頭栽進去三十餘年後才錄音,從此廣為人知。

巴哈音樂是活的

這部作品太過偉大,因此詮釋的空間極其寬廣。兩年前我與妻現場聆聽當代傑出大提琴家Jean-Guihen Queyras的現場,他的演奏就非常自由,無入而不自得,演奏到最後兩闕組曲,讓人心生「巴哈音樂是活的」之讚嘆。

當然,聆聽過數十個版本之後,我要推薦俄羅斯大提琴家羅斯托波維奇(Mstislav Rostropovich, 1927~2007)1991年三月的錄音版本,作為我心中此曲至高無上的名演。羅斯托波維奇在準備五十餘年後才敢錄製此曲,成就斐然,他的巴哈氣度恢弘,巍峨深遠,不愧是卡薩爾斯之後的第二人。

哀而不傷,堪稱絕品

人世間的任何音樂,你都可以聽得到七情六慾,然而巴哈無伴奏大提琴組曲,純粹地讓人安靜。偉大的瑞典導演柏格曼息影之作《薩拉邦德》(Saraband),主題就採用第五號中的薩拉邦德舞曲,悠長的旋律貫穿其中,哀而不傷,堪稱絕品。

我有時會在靜夜獨坐深思,黑暗像一片大布幕垂下來,遮蓋了光。人心宛若這片黑幕,再怎麼黑的夜晚,總還透析著閃閃的星光,然而人心卻猶如全黑的夜,籠罩在全然的黑裡,望不穿,揮不斷。

點起一盞燭光

這時我會期待,在深不見底的漆黑中,能有一盞燭光。有時候是激勵人心的一句話,有時候是洞悉人性的一本小說,有時候是一小段溫暖、溫熱,溫燙著人心的音樂。

而無論多麼黑暗,多麼冷冽的夜晚,只要你播放巴哈無伴奏大提琴,你就宛如點起來一盞燭光。那也許不會太亮,也許不會炙熱難當,但是它的亮度足以照亮前方遠路,它的溫暖足以度過寒冷的漫漫長夜。

朋友們,或許試試看吧,在感受人性冷冽的幽微時刻,或許一個人回到家,陷入安靜黑暗的沙發中,試試看播放巴哈無伴奏大提琴組曲,任何一曲都好。當大提琴溫暖豐厚的聲音逸出,你當不會再有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。

即使只是一盞燭光,然而你看它照得多遠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