〈醒小說〉 沙灘上的身影(溫小平)

溫小平 / 旅遊作家 2019/01/15 18:04 點閱 6625 次

進公司十年,她幾乎很少參加尾牙,除了自己很少抽到好禮物,也不喜歡跟大公司其他部門的人東拉西扯,這類應酬對她是種折磨,喝酒無法暢快,離開時又會感傷。

但是這次,她依然搖頭說不去時,同事勸她,「業務經理要全家移民了,他對我們一直很照顧,以後要見他,天涯海角,應該很難了。」

於是,她去了,跟幾個相熟的同事小酌著,也向經理敬了酒,多半時候,她縮在角落裡,吃著自助餐點裡的少許菜餚。直到,主持人說,「我們先請胡經理跟我們說幾句話,然後,我們再請新任的李經理唱一首歌。」

這倒意外,敢在不相熟的老闆、同事們面前獻唱,歌聲肯定不錯了。更特別的是,李經理挑了一首去歲最紅的一首歌「愛江山更愛美人」。

她懷抱著期望將目光定焦舞台上,李經理確實風度翩翩,可是,當他唱到「人生短短幾個秋…..」,她終於看清楚了他,不禁一陣暈眩,會是他嗎?腦海裡幾陣翻攪,依舊是那幕不堪回首的印象。

那年,小李、小張、小翠和她一起修完攝影課,相約到澳洲自助旅行,順便演練學來的攝影技巧。沿路倒也相安無事,直到企鵝島遊玩後,卻發現所有旅館都客滿,若要開回墨爾本,時間也太晚了,小張建議,就把車停在海邊,大家勉強在車上過夜,海風吹送之下,也不致太熱,等天亮了,再開回墨爾本。

小翠抱怨無法洗澡,渾身黏膩,小張回說,「誰要你們幾個不會開車,沒辦法跟我換手。」一方面眼神飄到她身上,讓她有點不自在。小李笑一笑,似乎也無話可說。

經常自助旅行的她,火車站和警察局都借宿過,不太在意,搖下車窗,靠著車門邊休息。沒多久,就見小李開了車門,走向沙灘。上課期間她就對小李印象不錯,他似乎也對她有意思,為了證明自己的感覺,她隨之跟了下去。

走沒多遠,小李回頭問她,「你跟來做甚麼?」

「我睡不著,正想到海邊走走,有個伴,比較不害怕。」她掩飾著自己的意圖。

小李卻說,「我尿急,想找地方解決,你不要跟來。」

她頓時覺得無比尷尬,心中的浪漫,霎時被他的話語熄滅了,遠遠望去他站在沙灘上的身影,她對他即使有點喜歡或愛戀的感覺,也被海風吹散了。

天亮以後,小李突然說,「我自己搭車去雪梨,我不想跟你們一起走了。」

沒人猜得出小李變卦的原因,甚至原定從雪梨返台的班機上,也沒遇見小李。回台北以後,小李就像斷了線,再也沒跟他們聯絡。

怎麼也沒想到,事隔多年,他倆竟在這種場合遇見,以後在公司裡,怕是很難逃開這種尷尬的場面。但至少現在,她還沒準備好跟他重逢。

趁著大家沉浸在歡樂的氣氛中,她匆匆離去。回到家,丈夫正在看電視,抬頭問她,「怎麼這麼早?」

「天那麼冷,不想待太晚。」她換了拖鞋,坐上沙發,忍不住跟丈夫說,「你一定猜不到,誰來我們公司當業務經理?你認識的。」

「誰?」丈夫完全沒有猜謎的興致。

「小李啊!當初跟我們一起去澳洲拍照,後來落跑的小李啊!」

「他啊!我還欠他一聲謝謝呢!當初要不是他逼著我邀你一起去澳洲,我跟你怎麼可能交往?」

「他真的想追我?」她完全不知道還有這一段,一場陰錯陽差,她嫁給了當初結伴旅行的小張,而不是她也暗戀著的小李,免不了有些惆悵。

就在這一霎那,腦海裡翻騰的沙灘景象不見了,代之而起的竟是小李在台上唱歌時的瀟灑自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