台灣醒報

多年以來，四年制大學學位被視為個人向上流動的門票，彷彿只要踏進校園，就能跨過階級的門檻。如今這張門票的價值正在動搖，在社會輿論中，在校園董事會中，在家庭餐桌上，人們越來越直白地提出疑問「這樣的學位真的值得嗎」。這並不是一時的情緒，而是一場結構性的信任鬆動。

高等教育必要嗎？

美國的高等教育正在面臨雙重風暴，一邊是財務壓力快速惡化，另一邊則是公眾信心急遽滑落。從數據上看，過去十年美國民眾對高等教育的信心從六成掉到三成多。NBC的最新民調則顯示，超過六成選民認為四年制學位「不值得」，因為學貸與就業不匹配的問題讓原本的期待化為負擔。這樣的轉折堪稱時代劇變，它標誌著高教的社會契約正在瓦解。

哲學家羅素曾說「教育本應是點燃火焰，而不是填滿容器」，但在當前的高教體制中，火焰的光芒被成本、流程與市場焦慮遮蔽。人們不再把大學視為點燃思想的地方，而更像必須通關的關卡。當學位被視為「必須獲取但又不確定能否帶來回報」的商品時，它的象徵力量便開始崩解。

殘酷的經濟結構變化

高等教育信任危機的背後，是真實而殘酷的經濟結構變化。大學的營運成本急遽上升，包括學生心理健康、基礎設施、IT系統與人事支出，都遠超過學費漲幅能負擔的速度。一份Deloitte的研究指出，自2024年起，美國平均每週就有一所大學宣布關閉或合併。這是警訊，也是預兆。

同時間，AI時代的來臨使職場技能需求快速重塑。學生與家長不再願意支付四年時間成本，只為換得一張未必能帶來工作保障的證書。NBC的訪問中，許多受訪者強調「成本壓倒了價值」。一位年輕服務業員工提到，許多擁有學位的人最終回到原本的打工崗位，因為新工作無法支撐龐大債務。這不是個案，而是世代經驗。

更令人注意的是，就算是已取得學位的人，也有過半認為它「不值得」。這代表問題不是個人選擇失誤，而是制度性失靈。面對這場結構震盪，高等教育不能再停留在過去的習慣性認知，而需要正視三個核心變化的意義。

學位不再是能力貨幣

第一是學位不再是唯一的「能力貨幣」，第二是學習者不再以「18 到 22 歲」為中心，第三是AI改寫了教育的供需關係，因為外界質疑「既然 AI能教會我大部分技術，我為何需要大學」。正因如此，高教不能把AI看成省成本的工具，而應視為高教的危機與重塑的契機。

但大學轉型不僅是課程問題，更是治理結構的挑戰。更嚴峻的是，許多學校面臨的財務缺口迫使它們必須考慮合併或跨校區共享資源，造成管理的複雜與學生資源的稀釋。

面對今日的高教信任黑洞，最需要的不是口號，而是重新定義使命。大學應該回到最根本的提問「我們提供的價值是什麼」。如果答案仍停留在傳統「授予學位」，那麼未來的競爭者不是其他大學，而是職業訓練、線上平台、企業內訓與 AI本身。

鍛造人格還是頒發證書

真正的挑戰在於大學是否能把自身定位成「能力與人格的鍛造場」，而非「證書的頒發機器」。大學是否能透過更靈活的課程、更深的企業合作與更務實的學習成果，來重建社會對教育的信任。

教育的價值從不是一紙證書，而是讓人有能力面對不確定的世界。四年制學位並非必須消失，但它必須改變。當學位重新連結到現實、重新回到人的成長本質，它才能再次成為照亮未來的火焰，而不是家庭難以承受的負擔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