政治、外交與信仰的歷史實錄─讀胡為真的《國運與天涯》(王成勉)

醒報編輯部 2018/10/18 11:38 點閱 6194 次

不認識胡為真的人,會以為他不過是一個「官二代」,這大概是他父親胡宗南將軍的名氣實在是太響亮了。但是稍微接觸過他的人,卻怎麼也看不出他身上有「官二代」的氣息。事實上,從他說話的遣詞用字,待人接物,以至於討論議事,都在在顯示出他是一個謙恭有禮的君子。

胡為真這幾年非常認真的整理出他父親的文集,最近他進一步的將父母的教誨,彙集成他人生的指引,收錄在自己的生涯回溯――從求學、家庭與婚姻生活,多年的外交生涯,以迄回台在政壇上的經歷。而貫穿本書的,卻是他基督教的信仰。

這本書的可貴之處,不僅看到胡為真在政壇幾十年的經歷,更看到一位有為有守基督徒的見證,從基督教史來說,這也是一本非常有價值的著作。

將軍之子的成長

胡宗南在胡為真14歲時就過世了,其實胡宗南未過世前,也因忙於公務,在家時間不多。但是父親在生活上的教誨,卻給他留下深刻的印象。這些事小到父親要求他連在家都要站坐得體,大到心胸志向、當為「大丈夫」的道理,都被他謹記在心,做為日後生活的準則。

而胡為真對父親的認識,還有許多是來自父親故舊的談論。他日後在成長以及工作上,屢屢遇到父親昔日的同事與部屬,他們對於胡宗南的推崇,和感佩胡宗南的言行,往往讓他認識父親更深,也覺得父親仍是不斷的在提醒和教誨他。如他曾說「我的公職生涯裡,父親有如一直在身邊,從來沒有缺席」(頁193)

侍親至為孝順

既然胡宗南將軍早逝,母親葉霞翟同時扮演著嚴父與慈母的角色。在家庭生活、學習課業、宗教信仰等事上,都可以看到母親的影響。他母親並不僅是希望有個承歡膝下的兒子,反而是鼓勵積極向上,給予孩子更多的磨練與教育,所以母親在胡為真的出國留學以及工作選項上,總是以孩子如何做最好的發展來考量。

因此胡為真對母親感念很深,也侍親極為孝順。例如他在選擇配偶上就說過,「母親是寡母,我又是老大,娶媳婦是否能孝順母親,極為重要;這也是我高中時為未來婚姻對象向上帝祈求的第一條件,上帝也賜下了佳偶。」(頁148)

而林惠英的確是神為胡為真所安排的佳偶。她不僅孝敬婆婆,而且在教養子女、協助丈夫外交工作,以及傳布福音上,都是胡為真極好的搭檔。兩人常常同心的在主前禱告,而他們的道路也是佈滿著順服與蒙福,有著許多精彩的日子。

奮力改善外交關係

胡為真是政大外交系畢業,因為機緣的關係曾經到過聯合國、南非、新加坡、德國、美國等地服務。他多次提到駐外時間是中華民國外交最困頓的時候,而在無邦交國家中進行外交,那其中的艱辛難以言喻。但是即使如此他仍然是奮力而為,一點一滴的來改善外交的關係,最後多能夠獲得實質的成就,綜論他在外交上的經歷,有幾點特別值得來介紹。

第一、全家動員的外交。林惠英在這個方面扮演著稱職又重要的角色,往往能夠配合丈夫,或者是在丈夫力有未逮之際,她能以另外的方式化解尷尬。她不但熟稔英文,還能通閩南、潮州與粵語,對於外交與僑界都能夠建立友誼。

幾個兒女也都擅長音樂,能夠在適當的時候進行音樂演出,也敦促了友誼。也因為胡家的下一代都是願意在外交上協助他們的父母,所以他們成長後,在國家與家庭上,都保持著強大的聚合力與認同感。

第二、宗教上的外交。他們都相當堅持基督教的信仰,也用此信仰做為外交上的橋梁,這在接觸西方的官員時,特別能夠使得上力。同時也因為他們篤信自己的信仰,讓國外的官員了解到他們善良,也相信他們是篤實正派的使節。

第三、團隊的外交。胡為真在這本書中,從來沒有過突顯自己的風光或者成就。由於外館內有各個單位的派駐人員,做為駐外代表,不但要破除各單位的本位主義,而且要能夠協調各駐外人士同心合作來進行外交,這如何拿捏實在是一種藝術。

胡為真很擅長於人事的協調,他在各地也都是盡心的全力而為。所以每每他在調職離開時,無論是駐在國的官員、館內同仁,以及當地的僑界都是離情依依。然而,最重要的是,他把在外地的成就,都歸功於上帝的帶領以及同仁的努力。他離開每個地方的時候,他都會一一提名與感謝這些盡職負責的官員。這是胡為真的行政風格的特色。

任職藍綠政府

胡為真對於中華民國有自己的堅持與理想。雖然他對於長官都保持尊重,而且無論在藍、綠政府中任職時,都是一樣的盡忠職守,特別是在國家理念與宗教信仰上,他都有著「有為有守」的一面。

胡為真一開始是支持李登輝的,因為「李登輝的政治立場原本並未偏離蔣經國總統穩健踏實而安全的路線」。但是當李登輝在「兩國論」中,以「臺灣主體性」冠冕堂皇的名詞來強化臺獨地位,卻讓胡為真難以接受。所以後來雖然「兩國論」的風波逐漸平息,但胡為真卻因此真正認識了李登輝的想法與作為,他直接表示「我沒有辦法認同。」(頁224)

從追隨到無法認同

同樣的,陳水扁當選總統後,邀請胡為真繼續擔任國安會的副秘書長,陳水扁當時「態度謙虛誠懇,十分親切」(頁231)。而後更提出「四不一沒有」,並沒有什麼臺灣獨立的問題,自然是得到胡為真的認同與支持。但是到2003年時,陳水扁已經顯示將國家目標訂為「臺獨」,不惜冒著觸怒美國與大陸的風險,將防禦性公投拿來綁大選。胡為真痛切的指出:「這種不惜拿國家公器來為一人一黨之私,又危及國家的尊嚴與對外關係,實在令人難以認同。」(頁254)「我自問,總統言而無信到如此,豈能再與他共事?……我捫心自問,覺得很難。」(頁282)

敬畏上帝,常蒙引領

胡為真從初中開始就參加許昌街青年團契,隨後在南京東路禮拜堂受洗成為基督徒,從此一直在教會生活之中。而上帝也一直奇妙的帶領他。他在中學、大學的時代,都交到一些基督徒的摯友,彼此代禱與扶持,其契友後來有成為牧師者,如沈正、應秉德。而沈正牧師長期為胡為真禱告,甚至有幾件奇妙的啟示。

例如,胡為真在1989年赴美出任芝加哥辦事處處長,才過了一年多,就接到沈正牧師的來信,提到昨天夢到胡為真回台接任司長,卻搞不清這個司的名字。胡為真從不與沈正談公事,而時間上也未到三年的輪調,他自然不會將沈正的這個夢放在心上。結果幾個月後,竟真的有禮賓司司長之缺等他上任。(頁136)

又如,在陳水扁當選總統後,一些政要紛紛離職,胡為真也在考慮續留問題。此時陳水扁約見他,爭取胡為真留任,還接受胡為真贈送聖經中有關公平、公義的經節,所以胡為真同意留在政府,繼續擔任國安會副秘書長。而沈正牧師也特別為胡為真與陳水扁會面的事禁食禱告。根據胡為真的紀載,沈正牧師告訴他,前幾天在夢中看到胡為真在原地移動雙腳,然後又移回原來踏腳處,換言之就是「原地不動」的徵兆。(頁231)

事實上,胡為真在自己的禱告、讀經與在崇拜中,也不時會得到對他工作的啟示。這更讓他存敬畏與感恩的心來跟隨上帝。妻子林惠英也是凡事尋求上帝的旨意,兩人常常一起禱告追求。

向行政團隊做見證

他們夫妻倆都樂於傳福音、做見證。而最特別的是他們也希望將這個福音帶給國家的領導人和行政團隊。如他提到,妻子林惠英認為:「國家由基督徒帶領是好的無比的,能蒙上帝的祝福與眷顧,整個國家體質、品德都能向上提升,這樣的見證在國外已經實現過。」(頁189)

大約於1994年時,她和財政部長林振國部長的夫人紀惟明發起把福音傳給連內閣,由謝森中、林振國、孫得雄、尹士豪、胡為真等五對基督徒夫婦作主人,邀請連戰院長、所有內閣閣員,及若干情治首長,以自助餐聯誼,配合天韻歌聲合唱團和基督徒歌手容耀演唱詩歌,並贈送聖經給部長們。這樣主動在國家行政團隊中分享信仰恩典,恐怕是絕無僅有的。

2010年6月,當林惠英知道王建煊院長將在「基督之家」主日證道時,就邀請馬總統、蕭副總統、吳敦義院長到教會聽福音,也獲得大家的首肯。胡為真認為能夠邀請到國家首長到教會聽福音,這是神的恩典,也是國家之福,於是先後請沈正、林永錚、周神助、張茂松、曾國生、寇紹恩與寇紹捷等牧長為此切切禱告。而胡為真自己則特別為此事「禁食禱告」。(頁310)

「硬傷」與瑕疵

本書可惜的地方,就是在出版上有一些「硬傷」。首先是在歷史陳述上,有些誤謬。例如書中提到「一九一一年十月十日革命軍武昌起義終於成功,十三日他於南京就任臨時大總統。」(頁23)

事實上,孫中山於武昌起義時,正在美國科羅拉多州的丹佛市(Denver, Colorado)。當他聽聞到武昌起義成功,不但繼續宣揚革命,隨後到美國東岸轉赴英法,為革命事業聯繫英法政府及銀行團,到11月24日才自馬賽搭船回國,抵達上海時已是12月25日,然後在1912年1月1日,在南京就任臨時大總統。所以書中提到孫中山就任臨時大總統的時間,顯係有誤。

胡為真特別前往美國史丹佛大學胡佛圖書館檢視《蔣介石日記》,蒐集蔣中正與胡宗南的史料,發現在「一九四九年中原板蕩,許多高級將領不戰而潰,或離心離德之時」,蔣總統在日記中稱讚胡宗南將軍為「毫無頹唐絕望之色,實為將領中之麟角。」(頁297)可惜的是,胡為真沒有將此段日記的時間註出佐證。根據筆者對蔣日記的抄錄,此處應為蔣介石1949年8月16日的日記。

另外,在教會名詞上也有些欠斟酌(頁12);在書中使用的名詞上也有不一致的地方(頁264);在引用聖經的時候,英文與中文未完全相符(頁271);同時,英文與中文的用字都有顯然錯誤的地方(頁123,頁293)。而文字語意有不全之處(頁196,頁263),以及在處理照片也有欠缺說明之處(頁262)。

書中不少「祕聞」

本書中間也有作者無意中透露出的一些「秘聞」。例如他提到在李登輝在1999年提出「兩國論」時,中共原本正積極準備對臺軍事行動,但是由於九二一的大地震,不但延緩了戰爭危機,中共還捐了十萬美元。(頁223) 過去從來不知道當時「兩國論」對於中共的刺激,已經讓中共之反應提升到積極準備軍事行動。相信以胡為真當時身任國安會副秘書長的身份,此項消息當是十分可靠的。

另外,胡為真在2014年決議辭去國安會秘書長的職務,他寫到「這陣子,大陸竟然有消息傳來,非常盼望我能夠留任,不要換人。」(頁331)這個消息很有趣的透露出,中共對於臺灣人事的掌握,以及還如此「勇於」表達意見。

胡為真這本書可讀性很強,不但是他對於父母、家庭與公職生涯的回顧,也很實在的對於台灣近四十年與五位總統近身互動的實錄,對基督徒來說,更是一個從政基督徒坦誠的見證,非常值得一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