三、比亞法拉拚獨立50 周年 伊波族心願難了
主持人(以下簡稱問):奈及利亞在多年前發生了一場獨立運動,今年屆滿50 周年,可是台灣媒體都未報導此事,但是確有其必要讓讀者了解,這場在比亞法拉(Biafra) 地區的獨立運動,該地區的少數民族─伊波族,發起的活動造成了許多血腥和悲劇。50 年後的今天,當地人民用自己的行動來紀念,請嚴老師為我們說明。
遊行紀念獨立周年
嚴震生:這起獨立運動發生在50 年前的5 月29 日,伊波族宣布獨立。最近我們看到,同樣在奈及利亞東南部地方,有很多還在支持比亞法拉獨立的人,他們又在街頭發起遊行,結果有50 人被政府逮捕,說是違反公共秩序等等。
最新消息是說,這些抗議的民眾、或是推動獨立運動50 周年的領袖,他們要求這地區的人在當天不上班、不工作、停止做生意。新聞播報出來的畫面,該地區宛如「死城」。這是他們唯一可以紀念的方式。
意思是:我們曾經想要獨立, 可惜失敗了。死掉了上百萬的人。
問:上百萬人?
嚴震生:沒錯,上百萬人。
問:那裡有這麼多人口?
嚴震生:奈及利亞是非洲人口第一大國。剛剛的數字是50年前, 現在它的人口是1 億8 千萬。光是比亞法拉這個地方,人口就占奈及利亞總人口數的18%,集中在東南部地區。
伊波族遭北方屠殺
所以,當奈及利亞成為獨立國家的時候,英國人顯然沒搞清楚這個地區的情況,北方都是穆斯林、南方在東南邊是伊波族、西南邊是約魯巴族,兩邊也是全然不同的社會。
問:南方兩個族群都是基督徒?
嚴震生:兩個少數民族都是以基督教為主,可是伊波族是比較平等的社會,沒有所謂的「酋長」; 約魯巴族是王國,有酋長制度。因此,伊波族自覺是很優秀的民族,因為它的適應力很強,善於做生意。在英國殖民統治的時候, 伊波族人學英語,他們認為自己是全西非英語說得最好的人。
伊波族教育程度高,在殖民統治時代,他們進到政府工作,或在軍隊任職,人數遠超過它原先在政府單位人口的比例。可是, 沒想到國家獨立之後,人口還是以北方的穆斯林較多,他們對伊波族是有很多的猜忌,在發生很多種族衝突之後,伊波族在北方大概有上千人被屠殺,很多人逃回東部。自此,他們認為,如果不獨立哪天就有可能全部被殺掉, 所以決定選擇獨立這條路。
兩年內戰孤立無援
1957 年5 月29 日,伊波族宣布獨立,打了2 年多的戰爭,最可憐的是他們被孤立了以後,上百萬人死亡的原因有很多是被餓死的。因為聯邦的領導人說:「你們只要投降就可以了。」但是伊波族的領導人卻不斷散播謠言說: 「如果我們投降,就會全部被殺光。」所以,伊波族是奮戰到最後。
很多西方國家、媒體是同情他們的,可是各國政府要承認的是「中央政府」,不可能支持一個「分離主義」。真正提供它幫助的只有法國,而美國、英國、蘇聯都是支持聯邦政府,非洲50 個國家也都不願承認分離主義,所以只有5 個國家(加彭、海地、象牙海岸、坦尚尼亞、尚比亞) 承認它。當比亞法拉共和國的海岸線被封鎖、被聯邦政府軍給占領之後,它就慢慢被圍剿到只剩下一小塊地區,造成上百萬人死亡,最後只好投降。
我覺得,奈及利亞聯邦政府胸襟也很寬大,領導人說道:「這場戰爭,沒有勝利也沒有消滅。」在戰爭結束後,並未頒發任何勳章給政府軍官。少數民族投降不等於政府軍戰功彪炳,他們認為這場戰爭是「兄弟鬩牆」,是一個不應該打仗的悲劇。
未能進入政治核心
伊波族過去在聯邦政府裡有一些優勢,因為他們的教育程度高, 對政府體制很熟悉,可現在的奈及利亞雖說仍是聯邦制度,但它把過去的幾個區分得更小、變成30 多個省,伊波族的優勢相對地也就越來越少,因為在奈國東南部地區還有其他少數族群。
其次,奈國政體施行「南北輪流執政」,總統如果是北方選出來的人選,就會搭配南方的副手, 反之亦同。而這樣的制度還是約魯巴的人在政治核心,伊波族到現在都還沒有機會出頭。這讓伊波族覺得以他們的教育程度、專業等等,都沒有辦法獲得他們應有的權力。
而且奈及利亞是很重要的產油國,過去石油是產在東南部地區, 所以伊波族認為假使獨立,可以依靠石油來應付國家財政。結果, 聯邦政府把省份越劃越小,伊波族掌握的石油量也就少了許多。
無論如何,這是一個悲劇,當地人民在50 年後發起紀念活動, 就算遭到逮捕,追求獨立的情感仍在。說老實話,奈及利亞現在的國家局勢也不是很好。如果今天奈國是個非常棒的國家,那這種獨立的聲音也不會再有。雖然當前已不可能成功達到獨立,這樣的訴求在50 年之後,新聞媒體還是會有一些報導。
殖民國家是禍首
不得不說,殖民時期的國家(英國)對於轄下的殖民地,作法確實很糟糕,他們把不是同一個種族、不是同一個宗教信仰、不是同一個民族的人們,劃設在同一個國家。然後,這些原本的伊波族、約魯巴族,現在要轉變自身的認同、稱自己是「奈及利亞人」。
今天到訪奈及利亞,很多人第一個想到的還是他自己的族群認同。可惜當年的殖民政府並沒有考慮這件事情,就把他們歸到同一個國家,到現在為止,不光伊波族的問題,奈及利亞北邊還有很多的動亂,包括我們知道的博科聖地,各種族群衝突仍持續不斷。只能說,這是英國人留下來的遺毒。
問:聽完這些說明,心情頗為沉重。以伊波族的角度來看,他們比其他族群優秀、好學,卻沒有辦法獨立建成一個國家。像我們身在台灣,獨立的聲音仍時有耳聞。
嚴震生:國際現實就是如此, 沒有人會幫你的。
問:每年紀念一下他們的獨立, 好像也是另外一種安慰。
嚴震生:對。
主持人:伊波族的心中永遠都是希望能夠成為獨立的國家,這個心願卻是無法達成,僅能屈居於奈及利亞的聯合政府下,其他國家能做的,也僅能抱持著同情與關懷了。